碰巧，今年的六月六，我又在乡下农村，又是一个阳光大晴天。只看到家家户户，有的用几个木棍绑成的三角叉，拉开一定的距离，上面放一根长长竹竿，就是晒衣竿；有的在屋詹下，缚上一根长长的铁丝，来代替晒衣竿。差不多的人家，都是两、三竿或四、五竿的。那晾晒的一竿又一竿，一绳又一绳的衣服。呈现五颜六色，绚丽灿烂，不光色泽鲜艳亮丽，面质也十分高级。纯棉的、化纤的、涤纶、羊绒、丝绸、呢料等，而且与往昔比，其中一个最大的显著的变化，是款式的多元化、新潮、时尚，有夹克、西服、牛仔、T恤、军干服、休闲服、有各式各样的裙裾；南方沿海超前的服饰，南北兼有的本地化式样，真是五花八门，应有尽有。在这里好象一圃姹紫嫣红的百花园。要是偶然乍到，还以为这个村子在开服装展销会？这些抱衣服晾晒的大妈、大姐、小姑娘们，一张张挂着幸福笑容的脸庞，与面前多姿多彩的衣服交相辉映，流芳溢彩。太感染人了，真叫我眼花缭乱，目不暇接。

    如烟的往事化作永远的记忆。记得三十年前，有几年的六月六，我也在乡下，看到群众在晾晒衣服。那是一种与现在迥然不同的景象。还是这个村子，还是六月六，可人是物非；只是稀稀落落的几根晒衣竿，冷冷冰冰的几根铁丝，晾晒的衣服。颜色大都是白的、灰的、蓝的、黑的，显得那么单调暗淡。而质地大都是的卡、的凉、粗土布、细市布类，间或掺杂一些破破烂烂的补钉衣服。那款式就更不用说了，男人多是中山装或便衣，女人则是制服褂子，大粗裤子，翻领衬衫。要是把一家人的衣服合起来算个账，也就值那么几十元，上百元而已。服饰的单调、寒碜、清瘦，就象当时农民一张张蜡黄、瘦削、长着黑白斑点的脸相。也象一个孤寂沉闷的村庄速写。是的，在那个物资短缺，一切都实行票证的年代，“食不果腹”，那还有钱顾穿戴呢。莫说农民手中没钱，就是有钱也要受到布票的限制，所以穷人家只好“新三年旧三年、缝缝补补又三年”。“大娃子穿了小娃子穿，一穿就是七、八年”。要是那位姑娘穿件玉色的或天蓝色的确凉衬衣，女人穿一件红灯芯绒褂子，就会招惹很多人的惊羡和眼红。那时候，谁穿条尼龙裤子，潇洒的不得了。每年生产队到供销社买回日产尿素、肥料用完后，大队和生产队的干部，就把尿素袋子拿回去，两个袋子可以做一条裤子，用黑色或蓝色颜料一染，干部穿上行走在外，飘飘洒洒，可显神气呢。当时在农村就曾流传着一首童谣：“干部见干部穿的尼龙裤，前看是‘日本’，后看是尿素。因为进口的日本尿素尼龙袋上，印有日本株式会社制造。我记得有一年冬季，远房一位侄儿要结婚，万事俱备，就是因为女方要一件红色的灯芯绒面料做袄子，要是办不到结婚免提，男方家一时急的团团转，跑来请我出马，我只好托关系找一位朋友，买了九尺红灯芯绒，救了燃眉，叫侄子一家人喜欢的不知说啥好。那时节，都奉行这套“灯芯绒袄子、的卡褂、晴纶裤子、平绒鞋，一样不办到就不来”顺口溜。时隔三十几年了，似乎成了历史的记忆，这次又是六月六，我特意又到侄儿家去一趟，寻找有关衣服的遗梦，当年要灯芯绒的新媳妇，如今已成了两鬓染苍的奶奶了。提起往年结婚买布的事，她不竟莞尔一笑：“莫提那些不快的陈年旧事了”。她的姑娘每年总喜欢给父母添置各式各样的新衣服，说是父母过去穿戴太差了，现在要补偿过来，尽一番孝心。也许是印证了农村通常说的“养儿烧干柴，养女穿新衣吧”。

    晒衣竿上的沧桑，反映了一个时代的变迁，一个社会物资文明的进步，时尚文化的发展。它改变的远不止服饰穿戴，实际上折射出这个社会的和谐、昌盛，彰显了人们生活的富裕、思想的自由奔放，这一切预示着新农村将进入一个更为崭新的境界。（房县离休干部、县老干局任高）